杨光富:美国近年来基础教育政策述评

四、基础教育改革的基本特征

总体看来，奥巴马在第一任期间的教育施政效果明确，但在第二任期间显得欲振乏力。但无论如何，在教育政策内容方面呈现出如下四个方面的特征。

（一）政府对对教育投入的经费数额巨大

奥巴马上任伊始就借“救市”的名义督促国会通过《美国复苏与再投资计划》，拨款1000多亿投资教育。“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笔一次性投向教育的拨款。”［37］另外，奥巴马政府顶着经济下滑和巨大的财政压力，大幅削减开支，将省下来的钱用在教育上，这可以从每年的联邦教育预算中看出（见图1）。［38］

图1  奥巴马执政期间联邦年度教育预算（单位：亿美元）

从图1中可以看出，奥巴马执政期间的教育预算经费是逐年增长的。如2009年虽经济危机肆虐，但2010年度联邦教育预算为467亿美元，仍比2009年增长了13亿美元，增幅达2.8％。［39］2015年，联邦政府教育预算总额为686亿美元，较2014年增长了13亿美元，增幅1.9％，较2013年增长了30亿美元。［40］因此，《美国复苏与再投资计划》对教育的巨额拨款以及不断增长的年度教育预算，有效地弥补了各州教育经费的不足，对促进各州教育质量的提升以及加强联邦政府对地方教育的控制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注重加强数学和科学等核心课程

2009年6月10日，卡内基—普林斯顿高等研究中心（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数学和科学教育委员会发布了《机会平等：为美国公民和全球经济改革数学和科学教育》（The Opportunity Equation：Transforming Mathematics and Science Education for Citizenship and the Global Economy）报告，呼吁美国数学和科学教育改革势在必行。［41］

2009年7月20日是美国首次登月40周年纪念日，奥巴马总统在白宫会接见了“阿波罗11号”的机组人员。但他对未来空间计划只字未提，而是强调数学和科学教育。他指出：“作为总统，我将尽自己最大努力以便确保让数学和科学再次‘酷’（cool）起来。我们在2020年前，保持高校毕业率在世界前列，尤其在数学和科学领域。我们期待下一代仰望星空时，将能看见另一个阿姆斯特朗（Armstrong）、柯林斯（Collins）和奥尔德林（Aldrins）。”［42］为此，奥巴马政府利用“竞争卓越”计划资金资助数学和学科教育，统一全国课程标准，提高标准难度，同时还推出了一系列教育政策，希望通过这些举措加强数学和科学教育，以此来保持美国在世界范围内的竞争力。

（三）课程标准的推行与SAT考试改革相结合

美国高中生进入大学的两大重要考试是“学术能力评估测试”（Scholastic Assessment Test， 简称SAT）和“美国学院考试”（American　College　Testing， 简称ACT），它们的成绩是高中毕业生申请美国名校及奖学金的重要参考。

自《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颁布后，美国的SAT考试也积极响应。2014年3月5日，美国大学理事会（College Board）宣布，具有88年历史的SAT将进行改革，改革的核心思想是强化SAT与学校课本内容的联系，以更好地反映《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的内容。［43］

新题型已于2016年春季正式启用。这次SAT改革与ACT一样，考试聚焦课本知识，而大部分州的课本内容均是按照《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制定的。可以断言，SAT考试改革对核心课程标准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的引领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四）在联邦集权和地方自治中摇摆

美国的教育管理体制是地方分权制，但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联邦政府在地方事务中的作用越来越大。奥巴马政府也不例外，其教育政策继续延续之前的传统，通过制定教育标准、测验、择校、问责制，强调由联邦政府领导和推动教育改革。无论是“竞争卓越”计划还是《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都反映出奥巴马政府在地方教育管理中的主导作用，联邦政府对全国教育管理的加强，而学校和学区的力量逐渐被削弱。全美教育协会对此持反对意见，认为联邦政府加强集权化，抹杀办学模式多样性，声称教育改革的出路不是集权，而是放权。但随着《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的颁布，最终终结了联邦政府控制地方教育的局面，从而将控制权由中央转移到地方手里。

《纽约时报》则认为，新法案意味着“联邦政府咄咄逼人地监控公立学校的成绩时代的终结，最终将教育管理的控制权归还给各州和地方学区”［44］。可以看出，奥巴马政府在教育行政方面到底是联邦集权和地方分权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因此，如何平衡联邦与地方之间的关系是特朗普新一届政府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五、特朗普对奥巴马基础教育政策的存废之争

奥巴马非常重视联邦政府在教育管理中的主导地位，即使他后来颁布了《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来削弱联邦政府在基础教育中的作用，但无法改变其教育集权的事实。与此正好相反，特朗普明确主张用市场化的力量促进教育的发展，减少联邦政府对教育事务的直接干预。为此，特朗普于2018年6月21日明确提出将教育部与劳工部合并，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教育和劳动力部（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nd the Workforce），以缩减联邦教育部的规模及其在地方事务中的影响。［45］另外，特朗普强调家长的选择权，大力推动基础教育阶段的“自主择校”等。自执政以来，特朗普对奥巴马执政时期内一些教育政策的存废之争不断，从中也可看出特朗普与奥巴马基础教育政策之异同。

第一，关于《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去留的抉择。特朗普反对全国性的教育标准和学业评估，在竞选中就明确提出废除《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他说：“我对教育是充满信心的，但是教育权必须归于地方。我们不能让华盛顿的官僚告诉您如何管理孩子的教育。因此，《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我们不能让它继续下去。”［46］他通过将美国与挪威、瑞典、丹麦、中国等国家进行对比，指出美国教育正面临着各种困境，认为《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己经落伍，应该被淘汰。［47］尽管特朗普关于废除《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的言论不断，但时至今日，他还没有明确废除该标准的日程表。

第二，废除《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中的相关规定。2017年年初，特朗普通过《国会审查法》（Congressional Review Act）废除《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中的各项问责制规定及师资培养规定的方式。［48］在问责制方面，特朗普要求各州进行分阶段的教学评估、改善落后学校的教学质量，但各州可自行设计创新性的评估方式和问责方式。师资培养方面，以前是联邦政府根据教师所带学生学业成绩情况拨款资助，但今后此项工作由各州政府负责。［49］

第三，继续大力推进STEM教育。对奥巴马的教育政策，特朗普也不是全盘否定，如在STEM教育方面，他和奥巴马一样都非常重视。2017年9月25日，特朗普签署备忘录，拨款2亿美元加大对STEM教育的支持，尤其注重计算机科学和编程方面的学校教育。［50］

特朗普削减联邦政府对州教育权力的控制，和共和党所秉持的“小政府大社会”的执政理念有关，同时也与特朗普的智囊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有关，该基金会的核心理念是“管得少的政府才是好的政府”。特朗普的执政理念与奥巴马截然相反，因此他废除奥巴马的教育政策与主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会在多大程度上废除奥巴马的教育遗产，还有待我们进一步观察。

参考文献： 

(作者：杨光富，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学系、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研究所、一带一路与全球发展研究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