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枬:未来学校的时空变革

二、未来学校时空变革的趋势

有学者分析，20世纪以来，推进学校发展的原有逻辑路径已经消失或者弱化，如等级性逻辑。有的已经变化，成为某一阶段或某一类型学校的选择，如普遍性逻辑。而在平等性逻辑基础上，发展性、主体性、差异化、个性化、多样化、整体性、生活化等逻辑，成为现代学校的主要选择，并在不同阶段得以体现。^［4］朱永新描述了未来学校的10大趋势，即形式上更丰富，本质上更自主，时间上更弹性，内容上更定制，方式上更混合，教师多元化，费用双轨化，评价过程化，机构开放化，目标幸福化。^［5］王竹立谈到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时说到，这时的教育不再是强制性的，而是自主性的；不再是固定式的，而是流动式的；不再是标准化的，而是个性化的；不再是封闭性的，而是开放性的；不再是阶段性的，而是终身性的；不再是灌输性的，而是渗透性的。^［6］这为我们认识未来学校提供了非常好的视角。而了解未来学校时空变革的趋势，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赢得未来。

（一）从“区隔时空”走向“互联时空”

未来学校区别于传统学校的突出表现便是其时空的互联性，即“让所有人随时随地都能联结”。传统学校各学段的分离、各年级的分隔、各班级的分设将因学生的合作学习、混龄学习而消融；封闭的学校围墙，各教室之间隔绝的墙面，校园内教学、运动、生活区的功能隔离等因不再具有封闭区隔的作用而消失。以往固定的人在固定时间、地点，学习固定内容的传统教育正在消解，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学习任何内容的泛在教育正在兴起。^［7］“互联网”本质上具有开放、平等、共享、创新的属性，万物互联、人机交互、天地一体是其功能所在。“互联网+教育”的时代更使得国内与国外、校内与校外、线上与线下、过去与未来的融合交流成为可能。如萨尔曼·可汗2006年创办的可汗学院是一个免费的教育资源网站，内容涵盖数学、科学、历史、艺术等教学影片。截至2015年5月止，可汗学院影片的观看率已达2亿5千万次。通过网络平台，连接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学校和资源，实现“地球村”的互联共享已成为现实。

在未来学校，节假日、寒暑假与学习的区隔将改变，学校的物理地点将模糊，空间概念将淡化，跨时、跨校，甚至无校学习、在家上学都成为常态。教室内桌椅的位置不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能根据不同的教学类型，灵活、快速地进行拆分与重组；教室的边界正在消除，原有的四面墙壁被打破，教室的物理空间可以通过设计手段进行符合不同学习需要的拆分组合，让教室在同一时间支持多种学习活动。而且，教室与实验室、宿舍、运动场馆等的互联更为便捷。未来学校从时间上看是“学习无止境”的，大数据极大地促进了弹性学制和自主学习，学校不再根据年龄划分年级而是根据能力，学生则根据自己的学习节奏来控制自己的学习进程，随时随地进行学习；从空间上看是“学习无边界”的，各学习场景相互融通，学习、运动、生活等区域交替变换，学校与社区联系日益紧密，线上与线下学习的自由切换也将成为日常，大自然、社区、各种场馆的空间都成为学习的课堂。学习不再是“与世隔绝”的象牙塔内的活动，而与生活、自然和社会高度融合。

（二）从“同一时空”走向“个性时空”

未来学校区别于传统学校的另一趋势是其时空的个性化。即“为每一个学生提供定制的教育”。传统学校同一的学制、同一的学期、同一的校历、同一的上学放学时间、各班同一的课表、同一的教室、同一的班级、同一的教材、同一的作业、每节课时同一的时间……这些“同一”将被打破。代之的则是通过时间和空间的结构性变革，以及课程、教师、技术、管理等多方面的融合，形成的更适合每一个学生发展的个性化的支持体系。教育不是筛选而是诊断，去标准化、个性化、定制化将成为未来主流的学习方式。未来学校将没有同一的学制，没有传统的年级与班级，同学没有年龄和资历的限制，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课程表。如北京十一学校，学生们采取“走班上课”制，每个人都按照自己所选择的课程安排个人一天的“行程”。^［8］

在未来学校，学习空间将从“为集体授课而建”转向“为个性学习而建”。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新技术将成为服务于学生发展的重要手段，学校搜集学生学习的过程信息，评估学生的学习特征与优势潜能，并根据学生的个体差异构建多类型、多层次的学习平台，为每一位学生提供定制化的“学习体检表”，帮助教师研制出针对每一个学生的个性化的学习方案。学习不再是人生某个特定阶段的统一任务或强迫要求，而是个人自觉自愿且伴随终生的一段又一段快乐旅程。未来教室的设计也要充分考虑到不同阶段学习者的身高体重，学习时间的长短，以及不同的学习形式等。

（三）从“单一时空”走向“多元时空”

未来学校区别于传统学校的再一趋势是其时空的多元化。即“为学生提供更多的选择”。传统学校是由学制、学期、课程、教室、黑板、讲台、粉笔、教师、教材等构成的。学生一入学，便面对着已定的年级、教室、班级、同桌、课表、教师等，直到毕业。“老师讲学生听”的模式已经固化。如同军营或车间的格子间似的教室、由一节节课程构成的课程表、单调的课间活动、“秧田式”的桌椅排列、高出地面10—20公分的讲台及台面上的讲桌……这一切构成了人们对传统学校的总体印象。然而，未来学校时空将从一元走向多元，从单一走向复合。

在未来学校，时空的安排由学生做主，并以满足学生需要为前提。从时间来说，单一的633学制或543学制将被打破，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实际选择在不同的年级上不同的课程，也可以自己决定用3年甚至更少的时间学完小学教育的内容；还可以自主选择学习时间而不在意寒暑假或白天晚上。从空间来说，学校空间将呈现出多元的形态，传统的长方形的教室空间结构将被打破，圆形、多边形的教室设计更加丰富，甚至有无教室学校。2010年创办于美国纽约的一所名为“思考全球学校”（Think Global School）的高中，被称为“世界上第一所旅行高中”。学生们把世界当成教室，在三年的学习过程中周游世界，到12 个国家进行深度的学习与体验。如在瑞典拉普兰学习瑞典的萨米文化，在希腊航行体验感受荷马的奥德赛，在印度阿姆利则参观瓦格赫边境仪式，在阿根廷米西奥内斯尹探讨伊瓜苏瀑布的保护问题，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生物课，在泰国曼谷学习泰拳课……^［9］这些跨越时空的学习为学生带来了丰富的体验，也为学生理解不同的文化奠定了基础。

三、未来学校时空变革的原则

（一）基于儿童的立场

所谓“立场”是指人们在认识和处理问题时所处的地位和所抱的态度。“儿童”一词在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中界定为18岁以下的任何人。“儿童立场”即指教育必须把儿童当主体，尊重儿童的自由，顺应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亦即用儿童的眼睛去审视，用儿童的耳朵去聆听，用儿童的心智去思考。这是教育的根本问题，也是教育的根本立场，因而也是学校时空变革的基本遵循。

在教育史上，许多教育家都曾对学校的时间和空间变革提出过系统的设想并做过实践的探索。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提出了在自然状态下按儿童的年龄特征分阶段进行教育的思想，并在《爱弥儿》一书中描绘了他的自然教育思想。在卢梭看来，要纠正封建教育的错误，就应当使教育“归于自然”，遵循自然，顺应人的自然本性。杜威（John Dewey）也反对无视儿童“内部”的本能和倾向，反对对儿童施行强迫教育，明确提出以儿童为教育中心的观点，主张教育并不是强制儿童静坐听讲和闭门读书，而是要尊重儿童天赋的潜在的能力。强调儿童是教育的出发点，社会是教育的归宿点，正像两点之间形成一条直线一般，在教育出发点的儿童和教育归宿点的社会之间，形成了教育历程。学生应处于教育过程的中心地位。杜威还在《学校与社会》一书中设计了一个两层楼的学校建筑概念图，希望学校成为儿童经验不断得到改组和改造的发展空间。

儿童是教育的对象，也是教育的核心要素。马克斯·范梅南（MaxvanManen）在《教学机智——教育智慧的意蕴》一书中提出：儿童意味着可能性。可能性为教育提供了无限的空间。同时，儿童不是空空的容器，而是具有能动性的主体，是主体性的存在，是一种生命的存在，任何生命体，都是生存在特定的时间段之中的，从时间的角度而言，具有一次性、不可替代性、不可逆性等特点。这种时间性的规定使得生命体总是一个有限的存在。儿童的生命属性，表明“生长”“成长”是儿童生命的基本价值。这种生命价值不可估量也不能忽视。生命的过程既不会停滞，也不容等待。作为正在成长中的人，从空间的角度而言，儿童正从家庭走进学校，生活空间不断扩大，内心世界的发现和自我意识的觉醒使儿童对自身的发展有着强烈的关注和尚不清晰的勾勒。他们已经开始构建理想的自我并以此规划自己的行为。“正是这种人在意识中理智地复现自己、筹划未来的自我、控制今日的行为的‘自塑’能力，把个体发展的过去、现在、未来在意识中联结起来，不仅使人的已有发展水平影响今后的发展方向和程度，而且使自觉意识到的未来发展目标支配今日的行为。”^［10］于是，儿童的生长和成长就有了更强的自觉选择和自主追求。学会选择、学会建构，这是儿童学习的重要内容，也是教育的基本着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