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埃斯基尔森：在瞬息万变的时代，教育应该教会学生什么？

导读：9月22日下午，由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携手丹麦终身学习计划协会、丹麦北菲茵民众学院、安徒生国际幼儿师范学院联合举办的“中国丹麦教育论坛”在线上举行。相隔7500公里，中国和丹麦两国的12位顶尖教育专家学者在线上探讨疫情给教育的挑战、影响与启发，共同展望人类未来教育的可能性。

尼尔斯布鲁克 哥本哈根商学院首席执行官兼总裁安雅·埃斯基尔森受邀参加了线上讨论。在谈到教育的未来时，安雅·埃斯基尔森提出了“成长型思维模式”的必要性， 也就是“终身学习”。

安雅·埃斯基尔森（Anya Eskildsen） 尼尔斯布鲁克 哥本哈根商学院首席执行官兼总裁

我们认识到的一件事是，从传统的现场教学过渡到在线教学并不容易。你需要有一些专门为此做过准备的教职工。我想强调，要真正从现场过渡到在线十分困难。采用在线教学时，教学的准备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在尼尔斯布鲁克哥本哈根商学院，我们是很幸运的。我们多年来一直从事在线教学。这当然给予我们的教职员工很大优势。我们成立了专门小组，专注于学习上遇到困难的学生，以确保他们能真正融入学习团体。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情况，例如，平时更安静的学生十分突出。他们的在线学习表现确实很棒。我们看到，平时学习有困难的学生喜欢在线教学形式。我觉得，这是因为在线学习让学生有更多时间去思考被分配的任务。

其他的发现并不那么重要。第一个发现是，就学生的个体表现而言，在大多情况下，教职工对学习过程的了解有所不同，有时甚至可以更好地了解这个过程。在线教学形式更趋向于书面化，因此，教师可以更好地了解学生是如何思考并得出答案的。我们发现有些领域和科目更适合在线形式。我们还重新认识到，学习过程是一种社交过程，因此与朋友和老师共处一间教室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高中生而言。公司发现员工在家中的线上工作效率是一样高，认为可以考虑允许员工在家上班。我们发现了相同的规律。我认为，无论是否在疫期间，为学生创建更灵活的学校日程是非常好的一个选项，它并不完全是在线的，而是部分包含在线课程。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如果学校中没有学生，那么学校就会缺乏乐趣。

我认为数字教学与一般教学之间并没有矛盾。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在传统的现场教学环境或在线教学环境中，教学方法有所不同。我们已经建立了学习中心，这是由四名全职员工组成的部门。他们唯一的工作是支持教师更好地进行在线教学和混合教学，后者是我们大量使用的方法。我认为，如果可以在数字教学和一般教学法之间保持平衡并维持专业性，我们实际上能够针对正确的情况选择正确的教学法。因此，关于你的问题，我确实会质疑“真正的学习”这种说法。因为，谁可以定义“真正”是什么？例如，你独自坐下阅读一本有关机器的书，自学如何操作机器，然后真正学会了操作，这难道不是真实的学习？我觉得这就是真正的学习。话虽如此，学习确实是一项活动，通常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中。在大多数教学情况下，面对面的互动至关重要。但是，在线教学环境中不一定缺少这部分，这就像现在，我们看着在屏幕上的面孔也可以进行真正的交流。特别是进行实时视频教学时，互动是存在的。话虽如此，我确实认为，我们需要强调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例如，适用于数学教学的方式可能并不适用于语言教学。

生活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涉及到热门的具体技能时尤其如此。这也特别适用于全球社区中必不可少的软技能和文化技能的终生学习任务。外语是理解外国文化的关键，对文化的理解可以带来更好的商业条件。了解文化并创造自信和信任是终生学习任务。这不会因为你毕业而停止。你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获得知识和技能。当然，其中一种方式是上学或上大学，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一种现象是“骇客”教育，或用骇客的思维学习，这尤其发生在美国。它的目的是将教育缩减为最小，在学校或大学之外获得教育。

2013年，13岁的罗根·拉普兰特作了一次TED 演讲，谈论学校如何只教你谋生而不是教你生活。瞧，我认为这确实是思想的粮食。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被灌输一种观念，认为只要你获得大学学位，一切都会很顺利，你可以发展得很好。但现在情况不再如此。

我们还看到了MOOC（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和微学位的现象，我认为未来还会出现更多这样的现象。如果人们实际上只需要一小部分内容，那么他们并不想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来上完所有课程。因此，我认为未来会有更多的按需教育的方式，或者可称为“网飞式教育”。这将会变得很常见。因此，你将意识到一个持续的终身学习过程，而且确实可以通过许多不同方式进行学习，而不仅是上学或上大学。

教育为学生的生活做好了准备，并提供相关知识。重要的是，教育不仅让学生做好考试准备，还让学生为生活做好准备。这就是为什么教会学生如何学习、如何热爱学习至关重要。在丹麦，教育是免费的，或者说，是由纳税人支付的。因此高中课程尤其受到教育部的严格管理，带着部级命令和特定的学习目标。幸运的是，根据大多数这些学习目标，老师可通过基于问题的案例和来自现实生活的问题，教导学生并培养其创造力和创新能力。但是，教育部也要求学生参加考试，这时，学生不能像在现实生活中那样学习，因此应试学习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考试决定了教学的框架，它当然会影响学生及其获得知识的方式。更糟糕的是，我认为这些考试形式也可能会改变老师的教学重心，因为他们当然希望学生获得更高的分数。因此，我想提出一个问题，以回应你提出的问题。如果你事先没有做研究或了解相关情况，你的老板会让你解决某个问题吗？不会，因为这毫无意义。

我认为，人们很难预测未来需要什么样技能。当然，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掌握软技能始终至关重要。但同样重要的，是掌握学习方法的能力，巩固关于学习方法的知识。而且比以往更为重要的，是培养一种非常强大的批判性思维能力。掌握学习方法的能力是重要的，因为技能是会过时的，掌握具体新技能所需的学习能力才是至关重要的。斯坦福大学教授卡罗尔·布里格女士曾对学生心态进行研究。她要研究问题是：当学生在功课上遇到问题，是什么决定了他们选择放弃，或选择克服困难。她的研究表明，具有成长心态的人实际上更具韧性。拥有自然成长心态或已实现成长心态的学生会更出色地从一种教育过渡到另一种教育，从教育过渡到工作，或从某种工作过渡到另一种工作。因此，只要我们教给学生如何建设性地利用失败的经验，我们也就可以告诉学生，失败并不要紧。

我还认为，我们需要告诉学生，我们生活在一个“被编辑过”的世界中。这意味着，你读到或看到的内容实际上是被人编辑过的。当你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电视新闻时，事实上你所看到的世界是一个被编辑过的版本。强调一点很重要，特别是技术创造了无数的可能性，使得我们很难分辨真假。批判性思维是一种越加重要的技能。当今，我们在每天生活中会访问到大量数据，被世界各地的新闻狂轰滥炸。人们很难区分事实和虚构，或者更难以区分假新闻和真实的新闻。

尽管我确实有时安排学生通过计算机和互联网参加考试，但我确实相信，要让学生成为批判性思想者，让他们掌握一些基本知识是非常重要的。面对一些虚假的事物，你需要作出判断，为此，你必须有一些参考知识。当然，你可以随时在谷歌上进行搜索。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但如果你认为，人们必须真正掌握某些参考知识或事实，那么，掌握统计数学、百分比等知识在很多方面也是同样重要的，否则你无法判断数值是过大还是过小。我们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人们很难判断某个交易的好坏，因为他们不懂数学，所以无从判断。我认为，掌握一些基本知识，牢记一些知识很重要。你不应该每次都使用谷歌搜索。我觉得为学生提供一切有用的工具是必要的，这样他们能够用于区分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虚构，什么是假新闻，什么是真实的新闻。

在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中，选择正确的教育确实非常困难。但是，在选择适当的教育时，我们绝对不能以未来的不确定性作为借口。重要的是，年轻人在选择教育时以及在学习期间，都对各种教育项目的内容有兴趣，当然也对完成教育后的工作机会有兴趣。我认为，最好的教育选择是用大脑和心灵作出的选择。对于教育提供者、学校和大学而言，重要的是要专注于制定重要的、及时的和有趣的学习项目，同时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不管是否在疫情期间，我都对年轻一代充满信心。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坦率地说，我更关心我的同代人或上一代人，以及生活、气候变化、民主、环境等所有方面。我看到年轻一代关心并支持自己的信念。而正是老年人对气候危机表现出最强烈的怀疑态度，他们是时候做出必要的艰难决定了。气候危机已经触发年轻人的全球性运动。人们确实冒着生命危险投入到气候大战中，例如在南美等地。你会看到瑞典等国家的大规模学生罢课运动，而在丹麦，我们举行了“绿色学生运动”，这是在短短几个月出现的大规模基层运动之一。格蕾塔·桑伯格甚至在成年前已经成为整个全球气候运动的标志性人物。人们在示威，这表明他们真的很在乎。是的，我对未来和年轻人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