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eva Gay教授：“什么知识最有价值：恒久课程问题的当代挑战”

导读：2018年适逢课程百年及中国课程改革40周年，11月2-3日，由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课程与教学研究所举办的第16届上海国际课程论坛在华东师范大学举行。本届论坛以“课程研究：百年审视与未来想象”为主题，邀请来自美国、德国、日本、韩国、香港、台湾等国家与地区的教材研究、教育社会学、课程与教学研究等领域的知名专家，以及来自全国十几个省市的300余位专家学者、教育行政部门领导、一线教育工作者齐聚丽娃河畔，畅谈“百年课程”。美国华盛顿大学教育学院教授Geneva Gay教授作为特邀专家出席论坛，并作题为“什么知识最有价值：恒久课程问题的当代挑战”的主题报告。

Geneva Gay 美国华盛顿大学教育学院教授

非常感谢大家！我非常高兴再次来到中国，第一次来这里大约是在二十五年以前，现在中国已经变得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为什么我们今天仍旧关心苏格拉底这些人物，仍旧对两百年以前研究课程的人感兴趣?大家通常认为在教育的历史长河当中，时间是一种重要的检验工具，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长时间被讨论，那必定是极为重要的。我本人比较关注课程领域的研究，今天课程在不断的进化，课程的发展仍面临很多挑战，这些挑战于我而言也是全新的议题，我和我的学生也都在思考。为了这次的分享，我重新阅读了斯宾塞的教育理论，再次思考他所提出的“什么知识最有价值”这一基本问题。今天我在这里呼吁大家关注的有两个方面：一是斯宾塞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二是这个基本问题与现代社会仍旧是相关的吗，我们应该如何解决课程与今天环境的复杂关系。虽然这些问题我不能完全回答，但这些问题仍旧值得我们深思，这一点是不容否定的。

在美国关于课程这方面问题已经问了很久，有一位作者提到在1834年就有人提出了类似的问题。斯宾塞大约在1884年提出“什么知识最有价值”这一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我实际上想表达的有三件事情：他为何提出这个问题，以及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他针对这一问题提出怎样的解决方案；怎么跟当代世界进行联系。在下面的分享中，可能不是完全按照这个顺序来讲，讲斯宾塞的问题同时，我可能会提到一些跟我们现代社会接轨的观点或者是他在19世纪想到的问题与我们现在20世纪、21世纪之间的联系。

斯宾塞认为，应该把什么样的知识通过课程教给学生，必须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环境，特别是教育环境是怎么样的。他基于对当时社会背景的分析，敏锐地发现教育中或者说课程设置中存在四个主要的问题。第一，他认为太多的教育缺失精华的部分，其课程内容都是一些装饰性的知识，而不是能够在社会生活中实际能用到的知识。同样在今天，有的时候我们大家看教材的时候，也会谈论教材的内容，这是两个时代间非常好的无缝连接点。我们有时候看教材的封面和里面的内容其实并不能完全联系起来，譬如我们会看到非常精美的包装，教材中里面也有很多类似插图这种装饰性的、时髦的东西；可是当我们把精美的包装去掉，却发现里面的内容会让你失去了原来所有的学习的动力。同时我们还在不断对课程内容进行创新，我们经常会想到一个什么新的想法就放到教材里面去，但却没有充分地论证这种创新是否合适。过了两年又出了什么新的创新的东西，又马上放进去了。斯宾塞在当时就非常关注这一问题，学校老师有时候就会抱怨，不断有新的东西出来，然后告诉我们学新的东西，还没等我们适应过来，课程内容又发生了变化。

第二，他认为课程忽略了那些关乎学生身心健康的内容。我们没有关注对每一个学生个体发展和身心发展有益的知识，但却将很多不重要的东西塞进课程，可能我们觉得这样的内容更有利于我们从政当官吧。但对那些弱势群体来讲，当代的美国课程仍能反映出了当年斯宾塞关注的这个问题。现在的课程过多地关注STEM领域的知识，社会中人人都期望学生进入STEM领域。但我认为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适合学STEM，大学将此作为唯一招生标准也是不合理的。同时我们只是看这些学生的分数，分数对学校来讲是很好看的，但是学生本身来说，分数没有为他们自己的身心健康发展做出贡献。我作为课程方面的专家，我有义务编撰更为合理有效的课程，能够满足这些学生身心健康发展的需求。

第三，课程没有带给学生用发现美的眼光去对待生活的能力。斯宾塞认为要有生活的艺术，而他对于“生活的艺术”的定义就是对生活具有审美能力。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观点，现实中的确有人会把生活当成一个负担，觉得整天忙得死去活来，但斯宾塞不希望大家有这种心态，他希望大家有审美能力，同时这种能力对一些抽象知识的学习也是非常重要的。对斯宾塞而言，学校课程应该教给学生怎么欣赏自己的生活。我们永远不知道生活会带给我们什么，但学生要做的不是让学生胆怯，而是告诉学生将来进入社会怎么生活，学会生活的艺术。

第四，斯宾塞认为只重视基础知识课程取向的传统是有问题的。然而在今天的美国课程中能听到许多批判的声音，他们认为学校的课程应该回归基础，那么到底基础是什么？如果回到我小的时候，学校基础课程就是读写算，但如果现在教简单这么点的话，大家觉得简直是胡闹的行为。例如，现在我们应该重新来理解，阅读不一定只是阅读课本；在现代社会，读的含义应该包括在这个电脑的屏幕上怎么读，在手机电子版本怎么读等内容。

对于到底什么样的知识是最有价值，包括到底什么样的课程，什么样的教学是最好的，他在当时就给出了一些答案，并且他还依据知识的重要性做了排序。这个让我非常惊讶，因为我一开始看到这些问题，我觉得并没有这么容易回答。首先，斯宾塞认为最重要的知识就是帮助学生能够了解自己，即生理学方面的知识。关于认识自己的重要性，他不仅给了我们一个答案，还为我们解释了为什么直接保全自己的知识最重要。如果一个学生没有健康身体，他怎么可能会在生活当中做得好，获得全面的发展呢。

第二个必要的知识就是课程应该帮助学生开发出一些技能，能够让他自己将来生活得很好，能够帮助他解决基本的衣食温饱。对于这一点，我看了以后认为如果斯宾塞活到现在的话，他肯定会支持将一些课程安排给职业学校，让学生学会自给自足，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迎合每天的衣食温饱需求。

第三点也是让我非常惊讶的，斯宾塞非常强烈地建议所有学生要具备当父母的知识，他的这个言论当时没有人提到过。大家普遍这么认为当父母不需要做准备。但是这样会给孩子带来许多的危险，我在读到这个观点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并认为这是值得学习的。我的很多朋友，他们已经为人父母，我的表哥、表弟、甚至是外甥、外甥女们，他们的父母角色做得还算不错。既然孩子生出来不能再塞回去，那么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从这个角度来讲，斯宾塞两百多年以前，就给我们教育者、研究者们提出一些启示，来激发我们继续去思考课程需要做的事情。

第四点他觉得一个人在生活方面应该具备能维护自己的社会人际关系的知识。这关系到一个人能否当个好公民，能否让自己积极参与到社会现实生活当中，能否正常地跟别人进行交往。我们不应该只是很自私地去拼命想从别人那里获得好处，自私自利地活着，而是应该欢迎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圈子里面，跟别人有互动。如果我们把别人也欢迎进来，我们所有人也都能活得更好。

最后一个部分，斯宾塞谈到学生应该学会怎么样去享受生活，怎么去欣赏美。在听到Leisure（休闲，闲暇）这个词，我想到大家都是忙碌的，有的人忙着享受生活，而我们却忙得死去活来。所以斯宾塞不是指整天去打高尔夫或者什么其他闲暇娱乐活动，他指的是享受生活的艺术，例如音乐、文学、美术，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教育环境当中必不可少的成分。想到这个有点遗憾，因为在美国这些内容往往都被其他课程挤占，成为了牺牲品。

整体的归纳就是这样，我个人觉得斯宾塞关于哪一类知识最有价值的问题到现在仍旧没有得到回答。这是一个反复会被提起的问题，但谁都不能能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原因在于我们不能找到永恒的、确定的和具有普世性的答案。因为在实际的教育过程中，作为教育者我们所面对的被教育者总在变化，而且社会也在变化，世界也在变化，因此对教育的要求在变化，对课程与教学的要求也不断变化。所以，“什么知识最有价值”的答案也会一直在变化，它跟社会整体发展紧密相关。因此对我们这些课程研究者们来说，怎么去应对这种像永动机一样的，一直在变化的要求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不少学者也进行了这方面的研究，比如到底什么样的学习是最有价值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学者觉得批判性思维或者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是非常有价值的。而约翰杜威认为最有价值的是教学生学会学习，不光是学书本的知识，而是各个方面成为终身的学习者。斯宾塞认为，不要找具体的某一种知识教给学生，比如找某一个领域然后加进去一些技能教给学生。如果教育只在一个知识领域进行研究的话，不足以让一个人非常好地适应社会要求；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对智力、伦理、道德、政治等有一个综合且全面的理解，只有将所有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考虑，才可能得到“什么知识最有价值”这一复杂问题的答案。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