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教师 作者: 未知 已有0人评论 2016/12/22 13:49:39 加入收藏
二.学生的主客体双重身份
高益民:20世纪80年代,顾先生就强调要让学生主动发展,请问顾先生是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
顾明远:“文化大革命”之后,我国恢复了中等师范教育,我受教育部委托编写一本中等师范教育的教科书,在开展这项工作时,我对学生在学习中的地位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思考,我认为教学的最终目的是让学生成长,把外部知识内化为自己的知识。在这本书中,我将学生放在了教育的主体地位。我提出了要让学生主动学习,正如孔子所讲“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当学生具有了学习的主动性,才能将外部知识内化。然而,这一观点引起了很多的争论,多集中在教师的主导作用如何体现上。我认为,教师的主要作用应该体现在如何启发学生的主动学习上,灌输是无法获得智慧和能力的。
高益民:佐藤学老师曾考察过2000多所学校,并一直关注薄弱校的改造,请问您是如何想到要去改造薄弱校的?
佐藤学:首先,我要向顾先生表达敬意,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时,就看到了世界教育发展的趋势,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要解决好教育问题,必须具备国际眼光,具体地说应该是三种眼光的结合:一是蚂蚁的眼,要观察非常细致;二是蜻蜓的眼,要各个角度综合观察;三是鸟的眼,要能飞得高,俯瞰大地。
36年前我开始考察学校的教育情况,那时候的日本已经从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转变,初中生升入高中的比率达到96%,高中升大学比率在40%左右,同时,从明治维新开始的经济高速增长呈现停滞状态,学校的问题也集中涌现:学校暴力频发,离婚率升高,不愿意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面对这些问题,我开始思考学校教育的弊端究竟在哪里,开始关注学习的问题。
而20世纪80年代也正是“终身学习”来临的时代,日本上百年的教育现代化过程开始破产,我认为导致这一问题的原因有二:一是现代体系的破产;二是亚洲教育模式遇到了转机。这也是我将学习作为核心问题来思考的原因。传统学校的运行模式,建立于工业革命的基础之上,在19世纪后半期被引入亚洲,日本率先学习了西方的教育模式。但在20世纪80年代,这一体系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同时,世界也在放生变化,比如,北美和芬兰,他们将原来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桌椅摆成了“U”字形,以前那个 “教”的系统变成了“学”的系统,这个转变的过程就是我当时研究的课题。在这里,我很想知道顾先生(当时)是怎么想到以学为中心的?
顾明远:20世纪50年代,我在北师大附中当教导主任,就发现了学生的学习问题:学生愿意学,就学得好;不愿意学,就很难学好。我在学校发现,不把学生放在主要地位,很难提高教育质量。“文化大革命”之后,我重新审视之前学习过的西方教育思想,尤其是杜威的儿童中心主义,又结合自己的教学经验,才明确提出了要把学生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他们既是教育的客体,也是学习的主体。
佐藤学:我也有相同的经历,20多岁时,我就接触到苏联教育家克鲁普斯卡娅(列宁夫人)和维果斯基的著作,为了更好地研读,我学习了俄语。从这两个人的教育主张追溯到了杜威,然后开始研习他的著作。这三位19世纪的教育学者,都有着远大的眼光,与顾先生一样,眼睛始终看着世界。
至于为什么要去改造薄弱校,第一个原因是我认为教育或许并不能消灭贫困,但能够帮助儿童从贫困中解脱出来。对那些贫困的儿童而言,没有外在的保障,便没有未来,因此,在确保保障体系健全的同时也要也要激发儿童的热情。第二个原因是日本有很多我尊重的前辈,访问了很多好学校,给他们做报告,但不向他们学习。我想和他们不一样,所以就去他们没去的那些薄弱校,我觉得在那里能产生出新的教育理论。
三.学习能否快乐?
高益民:关于学习本身有着非常多的争论,什么特征反映了学习的本质?前段时间,一位教授发表了一段影响很大的言论,他认为学习和快乐是不可能统一的,那么学习究竟能不能快乐呢?
顾明远:学习是学生自己的事,愉快也好刻苦也好,都是学生的事,都应该在学生身上表现出来。30年前,北京的7所学校提出了“愉快教育”,我很赞成。愉快学习不等于不要学习,所谓愉快是得到成功的喜悦,在学习中获得成就感。对学习有了兴趣,能够获得成功,有了成果的喜悦,自然觉得愉快。从另一角度来看,愉快是心理学上所讲的情感,是感情表现;刻苦是有没有毅力,是意志的问题。没有兴趣就没有学习,有了兴趣,学习就愉快了。学生在网吧里几天几夜地打游戏,但他们却很愉快。同样,如果学生体会到了学习的愉快,当然会刻苦学习,从这一层面而言,愉快学习和刻苦学习没有矛盾。
佐藤学:我在中国很多学校,都看到墙上挂着‘学会学习’。这里面包含了两层意思,首先,学习是不容易的,但同时学习的海洋里有很多宝藏,无论多么痛苦都要坚持。
我发现,很多思想家喜欢用旅行来比喻学习,为什么?学习是一种旅行,是从已知世界到未知世界的旅行;学习是一种相遇,是与他人的相遇,也是跟未知的自己的相遇;学习是一种对话,是自己跟新世界的对话。这些观念代表了我对学习的基本理解。
学习最需要什么呢?任何学习都需要谦虚,对任何事物都要虚心。因此在学习的过程中,特别需要相互倾听,只有相互倾听了才能共同行动。
高益民:为什么这个时代要强调合作学习、自主学习、探究式学习?
佐藤学:一个人的学习不叫学习,教师必须改变在教学中扮演的角色。大家看繁体的 “學”字,上面的“爻”字形在表达文化的传承,下面的像学习的同伴,两边像教师的手。
顾明远:学习需要一定的环境和氛围,个体的学习很难有成果,学习需要相互启发和讨论,这样才能真正学到知识。同时,在集体学习中,参与者还能够学到谦虚的精神、合作的精神,这是处于后工业时代和互联网时代的今天所必须的精神特质。然而,在教学实践当中,对于探究式学习、合作学习,也存在着一些误用,因而使好的学习方式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比如,我看到一些课堂上的小组讨论,总是固定的几个孩子很积极,而有一两个孩子非常沉默,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对于探究,我认为思索和查找资料是非常重要的过程,学习并非练习,《论语》说“学而时习之”,对其应有两种解释:一是学习之后的复习;二是在适当的时候复习才有效果。而“习”,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共同学习和复习。
高益民:学习过程中,学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在探究式学习中这种差异可能会被扩大,从技术上应如何来解决这一问题呢?低年级的学生,又如何让他们来探究呢?
佐藤学:在回答高老师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谈谈对顾先生刚谈到问题的理解。刚刚顾先生对“学而时习之”的解释,我很有同感,当今时代确实更需要合作,因此小组学习的方式也非常受欢迎。中国10年前兴起过一次小组学习的浪潮,然而并没有成功。现在小组学习又第二次在中国流行起来。我认为小组学习的人数在3~4个人比较合适,并且不能确定小组长,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学习的主人公,要让那些表达欲望特别强的学生也学会倾听他人的意见。我在中国的学校中看到,中国的小孩子是非常善于合作学习的,也很善于探究。正如顾先生所说,一定要让学生在共同的探究中学习,这样才能体会学习的快乐。
下面我来回答高老师的问题,低年级的学生应如何开展探究式学习,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我考察了32个国家,可以这样说,全世界范围内,一年级的合作学习都是失败的。低年级学生的学习最好采用“集体学习”或“两两结对学习”的方式。集体学习中应特别注意桌椅的摆放,要为学生营造能够全身心融入的氛围,就像日本的露天“泡汤”那样围坐在一起,让学生沉浸其中,学会安静和倾听。
顾明远:我非常同意佐藤学先生的观点,小组学习可以很好地开发学生的想象力和能力,孩子的能力往往被成年人低估了,给他们表达的机会,我们就会发现孩子其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比如,曾有孩子比喻树木秋天的落叶就像人们剃头时散落的头发,这样的想象力是成年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合作学习的开展,并不需要很多人,教育的小班化,是现代教育的重要特点,小规模集体合租学习,在低年级是可以进行的。
四.学校应如何改变?
高益民:为促进真正学习的达成,学校应在教学研究、学校文化等方面做出哪些改变?
顾明远: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大家先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学习是怎么发生的?要想得到答案,教师就不能仅仅关心学生在课堂上的学习,更重要的是关心学生课外的生活。学生的学习是凭借兴趣而发生的,中国学校急需要改变的就是学生服“被学习”“被教育”的状态,改变了学习就发生了。
佐藤学:正如一个人的学习不能称其为学习,教师的成长也不可能脱离集体而通过个体来完成,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的成长是孤立的,我很高兴地看到中国学校在创造可以帮助教师成长的“同僚性”,这归因于中国的固有文化,我更希望每位教师都可以抱有开放的心态,在集体中学习技巧、研究孩子,把孩子的学习当成教研的中心。
高益民:补充一点我自己的看法,日本的“课堂研究”与其他国家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的研究是有连续性的,长时间研究同一个课。研究的内容也不是这节课老师是怎么教的,不存在看课、听课、评课的环节,而是观察孩子在课堂上的表现,学生的学习姿态是怎样的,采用了什么方式学习。因此,日本的课堂研究不是创造一节好课,而是促进对学习规律的认识。正如两位老师都谈到的,不把学习放在中心,不把学生放在中心,学校、教师和教研就很难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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