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介明：学习的专业 专业的学习

程介明教授，香港大学原副校长

　　什么叫“专业”？

　　1980年，Eric Hoyle教授提出了“专业”的十条基本特点：

　　一是不可或缺的社会功能，

　　二是专门特有的知识技术，

　　三是不断变幻的工作要求，

　　四是全面结实的知识系统，

　　五是经历长期的系统培训，

　　六是专业价值的深度熏陶，

　　七是捍卫文化的内部操守，

　　八是因随情境的自主判断，

　　九是备受尊重的专业团体，

　　十是颇为不俗的声誉报酬。

　　以“专业”的这十条基本特点来看教师，教师是一种专业，不是一般的职业。教师专业的核心价值是一切以学生为重！我的基本假设是，学习是人的天性！教育却不是！教育是成年人为下一代设计的有系统的学习。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为学生准备他们长远的未来！

　　教师专业精神

　　教师专业精神，包括三部分内容：一是专业责任，包括经验、判断、爱心等；二是专业自主，包括操守、监督、团队等；三是专业发展，包括培训、研究、进修等。

　　教育问责

　　教育问责，包括三部分内容：一是行政问责，包括国家需求、法律条例、政策法规、规定、通告、教师合约、校规等；二是市场问责，包括学生、家长、高等院校、未来雇主等；三是专业问责，包括学生的全面发展、长远利益、有效学习、个别需求等。其中，专业问责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教师利益

　　教师利益，包括三部分内容：一是经济权益，二是政治权力，三是专业权利。其中，专业权利包括教师自主选择教材的权利、在课堂上自主选择教学法的权利、专业进修的权利等等。专业权利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教师素质

　　教师素质，包括三部分内容：一是专业资格，二是业务水平，三是工作表现。专业资格只是第一步，有了专业资格并不等于教师具备了相应的业务水平。另外，教师的工作表现所受的影响因素众多，包括学校环境因素、学生因素、家长因素、社区因素、教师年龄因素等，因此，教师的业务水平与工作表现并不一定可以画等号。

　　教师能力发展

　　教师能力发展，包括四方面：第一，学位。具体包括：学科知识、终身学习能力、知识分子基本素质。第二，专业资格。具体包括：学与教的科学与艺术、学生发展的基本知识、改变现状的意愿与能力。第三，初职学习。具体包括：专业态度与价值、人际交往沟通的能力。第四，持续专业发展。具体包括：持续学习、适应、创新。对于其中的第二方面，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成果。中国内地正在研制教师培训课程标准，这对于世界是有贡献的。

　　教师知识

　　教师知识，包括三部分：一是学科知识，二是教学法，三是学科学习知识。“学科知识”和“教学法”长久以来就被全世界所关注，而“学科学习知识”则是最近这十几年出现的新提法。学数学有学数学的科学，学音乐有学音乐的科学，这里不仅仅是一般的教学法，也不仅仅是音乐和数学的学科知识。“学科学习知识”实际上是教师专有的知识。不同学科的教师，学科学习知识也不同。这是非常重要的！

　　教育的核心业务是学习！我们对“学习”有多少认识？何为学习？教育的核心科学是学习科学！学习科学是由脑科学、心理学、课程教学、教育技术、教育测量、教育政策、教育哲学等交叉而形成的学科。目前，美国研究学习科学的研究者很多，中国也有不少的研究学习科学的机构，但是能把研究成果转化应用在教学一线并发挥作用的不多，这很可惜。中国是发展学习科学最肥沃的土地，未来一定是大有可为的。

　　学习科学的基本共识是：人脑是可塑的，是人的活动在塑造人脑。

　　1. 学习是认识世界的过程。学习是人类接触外部世界，对外部世界赋予意义的过程；学习是人类主动构建知识的过程，而不是一个被动接受的过程。因此，学生必须成为主动的学习者，学生必须有主动学习的空间。

　　2. 学习是因人而异的。由于历史、环境与经历的差异，也由于个人反应的差异，人们的学习过程与成果，各各相异。因此，必须尊重学生的个别差异。

　　3. 知识的构建，在于经历。人的经历，是学习的根本。最有效的学习，是在实践中发生的。“用”中“学”，使用就是学习。吸收前人的知识，也是重要的经历。因此，必须让学生有多元多样的经历。

　　4. 学习的成功，在于应用。学习的检验，在于理解；理解的检验，在于应用。理解与应用，是交叉互动的过程。知识的测量，关键在于运用。因此，应该超越考评“懂得什么”，而鼓励更多的运用、发挥和创作。

　　5. 人类的学习，是群体活动。群体学习，是最有效的学习。学习，也是人类交流和分享的过程。因此，应该尽量创造群体学习的机会。

　　6. 人类学习是总体性的。学习的成果往往是综合性的，而不是零碎分拆的。大部分的学习是不在意的。因此，应该着重塑造学习的环境，提供学习的资源，而不是单向、分割的知识传授。

　　举一个语言学习的例子，关于默写。题目是这样的，“看到‘春天’这个词语，你会想到什么？请把你想到的词语写下来，写得越多越好，但最少要写下6个（每个正确词语得3分，错不减分）。”结果，一个二年级的学生一共写了53个词。这个过程就符合很多学习科学基本的原理，学生主动学习、构建自己的词汇、不在意地描绘出自己的词汇图谱、我们也可以看到个别差异。

　　以上的默写，是创意教学法的一小部分。着重在使用中学习，不是从单字到句子，再到文章，再到故事；而是相反，从故事到文章，再到句子，再到单字。学生一开始对故事中的字不一定都认识，也许只认识其中30—40%的字，但经过学习故事的过程，就会产生多认识字的愿望，然后就去认字，最后就认识了。二年级末就可以认识2500个字，四年级就可以看金庸小说了。

　　香港参加国际阅读素养发展评估项目，在2001年是第14位，2006年是第2位，2011年是第1位。

　　语言学习是学习科学研究比较多的。还有其他一些有关语言学习的发现，比如，学英语与学习用英语。很多中国人花了很多年学英语，但结果是一句英语都说不出来，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只是学英语，而没有学习“用英语”，没有用英语的机会。

　　以上是一些例子，来说明学习科学的重要性。

　　学习科学，可以分析、检查、肯定、质疑、否定、丰富经验。关键是，学生要成为主动的学习者！从教为主转变为以学为主，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体！把学习还给学生！教少些、学多些！

　　二十一世纪的教育是学习为本，返璞归真。

　　教师专业发展的根本是学生为重，以“学习”为主线索，经验与科学相结合！

　　与全世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有大规模的、非常深层次的、结构化的对学生学习的研究，有非常丰富、深度、广泛的教研活动。中国现在走在前面。学习科学是教师专业发展的支撑，如果没有这个支撑，经验也许就停留在经验；如果加上学习科学的支撑，就不仅仅只是经验，而是成为教师可以举一反三广泛运用的理论，在世界上这将是非常了不起的！

　　（以上根据主旨报告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