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尚荣：从经典中探求家庭教育的破局良方

作为一本教育经典，陈鹤琴先生的代表作《家庭教育》已经出版100年了。在100年后的今天，我们该如何重新认识这本书的价值意义，怎么做好时代转换，进而用它指导现实生活中的家庭教育？我们常说“永远的陶行知”，现在还应该说“永远的陈鹤琴”。所谓“永远”，是说他们的思想、观念，他们指出的问题和给出的“配方”，至今仍然是有效的、宝贵的。而重读陈鹤琴的这本经典著作，无疑会对当下开展家庭教育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首先，家庭教育需要正视儿童的发展需求。100年前，陈鹤琴就专门写成《家庭教育》一书，足见在他的教育思想体系里，家庭教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闪耀着独特的光芒。从内容上看，《家庭教育》看似浅显易懂，其实是大道至简。在书中，陈鹤琴从儿童的心理特点和发展需求出发进行专业化、结构化分析，指出儿童的七个核心心理特点：好游戏、好模仿、好奇、喜欢成功、喜欢合群、喜欢野外生活、喜欢称赞。这些心理特点对于儿童的行为习惯和人格养成会产生重要影响。在今天，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家庭教育几乎成了教育改革的热点，也是亟待破解的难题。陈鹤琴指导我们，家庭教育要注重科学性，要探寻规律，符合儿童发展需求，同时他提供的策略和方法都具有操作性，现在仍可以实施。值得注意的是，进入新时代，儿童的心理、情感、价值观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的还非常突出，呈现出新特点、新走向。为此，我们应该在《家庭教育》指导下重新认识和发现当下的儿童，确立新理念，研究新问题，采取新举措。

其次，家庭教育要以引导孩子“做人”为首要目标。最近，我关注了几本书，得到了许多新信息，也引起很多思考。一本是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关宜馨老师的《不确定的爱》，该书还有一个副标题“当代中国育儿的希望与困惑”。书中探讨了“好妈妈”在培育“高素质子女”过程中遇到的困境以及解决方案，并谈到中国家庭教育中父母与孩子之间产生的冲突。无独有偶，美国人纳特·G.杰尔希写了一本《为人父母的陷阱》，书中指出，在美国家庭中，父母对孩子未来有着无限期待，孩子却因此反感而与父母产生种种冲突，甚至随时可能发生危险。第三本书是《少年厌学》，作者陈瑜挑选了12名少年，用深度访谈的方式来呈现他们与父母之间因教育理念、成长方式差异而产生的矛盾，这些矛盾非常激烈甚至不可调和，以致孩子产生厌学情绪。那么，如何解决上述难题？我想，还是要回到陈鹤琴的《家庭教育》中去。陈鹤琴进行家庭教育实验不只是探索策略和方法，他首先有一个育人目标指引：“做人，做中国人，做现代中国人。”当下，无论是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教育，首要目标都应该是引导孩子做人，做一个有爱国情、有梦想、有责任感、有基本生活技能的现代中国人，而非一味督促他们追求好分数。假如我们在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中不断苛求孩子，那么孩子就会处在新的“学习贫困”中而忘却“做人”，甚至产生各种成长问题。从这个角度而言，《家庭教育》的价值意义不可忽视。

再次，家庭教育要求家长改变角色，和孩子共建美好生活。陈鹤琴倡导家长“通过积极的暗示，以及以身作则的方式来引导孩子形成良好的习惯”。他常说“一切为了孩子”，晚年还说“我爱儿童，儿童也爱我”。真正的爱孩子是尊重孩子，尊重孩子的人格、想法；尊重要先于爱，尊重是深层次的爱。当然，陈鹤琴也严格要求孩子，从不放过一些不该发生的错误。美国学者威廉·德雷谢维奇在《优秀的绵羊》一书里指出：“家长不要做‘直升机式的父母’，他们盘旋在半空，时不时施加压力，时不时批评……”当然也不能让孩子成为在跑步机上跑步的人：只是机械地永不停歇地训练，造成可怕的“童年忙碌”。受谢维和老师《小大人与大小孩——两种儿童观的比较研究》一文启发，我呼吁家长要改变角色，变成“大小孩”，而不要让孩子变成“小大人”，同时家长要与孩子在家庭里共同构建积极生活，营造愉快和谐的生态。如果说人生有条起跑线，那么这条起跑线一定在温馨快乐的家庭生活中。

家庭教育有其独特性，但从来都不是孤立地存在，总是天然地和学校教育、社会教育联系在一起，于是教联体的构建就成了必然。为此，我们要紧紧围绕“联”来进行实践创新。谁是“联”的主体？窃以为，学校、家庭、社会都应具有主体性，学校要发挥主导和指导作用，家庭是基地和基础，社会要营造良好生态，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各方都发挥主体性，教联体才能形成合力，生成活力。“联”在哪里？应该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落实在课程和教学中，融在丰富的生活里。我们应该记住这句话：教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导学生过五彩缤纷的生活。当我们都成为积极生活者的时候，无论是学校、社会还是家庭，都会成为未来人才成长的摇篮。